夜见海

–姑且打上乙女向tag系列。卑微写手渴望小红心了。

–原世界观还不全，本文设定暂不考据，瞎写。

–故事之外的故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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生着碧角的白鹿在山中茂木间缓缓行走，背上端坐着一位女子，面容姣好，气质清冷，似神似仙，三千青丝仅用一支桐木枝简单挽起。

白鹿颇有灵气，不需人驭使就能走出一条稳路来。女子敛起眉目，目光低垂，不知虚望着何处。

远处传来人声喧闹，白鹿自发驻足停下，口中发出呦呦鸣叫，像在与主人交谈。女子眉头轻蹙，素手轻抚白鹿颈侧皮毛，只道:“不必理会，继续走便是。”

尚未行出半里，哗声骤近，原是四名半大孩童，头发夹着树叶，腿上沾着泥，好不狼狈，见了她更是惊叫一声，吓得说不出话来，显然是将她当做山中精怪了。

女子粗略一扫，见他们衣着应是山下人家的孩子，这番乱窜不知何时才能下山，且不说日落后的虎豹豺狼。

到底是许久未出来了，当年跟在她身后喳喳吵着的女童，现在想也是成了老妪……人族当是如此，也罢，正好顺道将他们送下山去。

女子信手折下身侧枝丫，隔空朝那群孩童一点，在他们反应过来之前，他们就身体一松，失去意识倒在地上。

这时矮木丛窜出一道身影。

“看你们哪里逃——！”

一个小童，梳着用红绸扎束的总角，红袄褐裤，桀骜不驯的小脸上咧着顽劣的笑。看到倒在地上的几人，又看看骑在白鹿上的女子，他下意识地退一步，发现自己做了什么，现在情况如何后又冲上去。

“妖怪，休得伤人！”

白鹿四蹄微动，轻易躲开了他没章法的攻击。

女子广袖拂过，把直冲过来的孩子揽住，又把他推回草地，与刚才被他追赶得狼狈不已的孩童旁，她的目光在掠过他额上赤印和颈间金圈时略微一顿，心下了然。

“陈塘关李府三公子李哪吒。”女子衣发未乱分毫，端坐白鹿上垂眸望着几个孩子，直点出他的身份，“不必担心，他们只是睡下了。”

哪吒小脸皱着，狠狠回道:“小爷哪知道你这妖怪施了什么妖法！”

女子不愿同他做这些口舌之争，唤来两头梅花鹿，命它们驮着睡去的三个孩子一同下山。哪吒被她提溜上白鹿抱在怀里了。

哪吒哪被人这般对待过，扭动着身体想要逃开，却被一只微凉的手按在头顶。

“莫要胡闹，我送你们下山。”女子的声音如她的样貌清冷，是山峦清晨散不去的冰凉雾气。

“小爷凭什么听你的。”哪吒嘴上不满嘟囔着，但没再挣扎。他是明白了，这人自己是打不过的，好在她也的确没有恶意。

一时只能听到鸟鸣声和鹿蹄踏在落叶上的沙沙声，是让人感到心中平和的宁静。

哪吒按捺不住出声了，伸手扯了把垂在他身边的黛绿发丝:“喂，你是什么妖怪？鹿妖？树妖？花妖？”

“吾乃山神，你在这陈塘关内外所见的千里绵延之山，皆是我。”女子缓道。

“什么山啊神啊的，小爷我可没听过你这名号。”哪吒想到什么似的，又说，“神仙我倒是知道一个。”

听着他的童言童语，山神轻叹:“这魔丸降世竟是生长成如此模样。”

当年魔丸降世，她自然被冲天魔气扰动，现形后知晓发生何事，又感知已有人可化劫难，并未插手只是回归本源继续沉睡。

哪吒没听清，难得见除府中关内以外的人，又自称是山神，孩童心性，心里好奇得紧，放下戒心就是缠着问。

只是山神除了最开始几句话，就没再和他多说什么。

山间薄暮，山神带着孩子们到了山脚下的村庄。发现孩子久出未归的村民们正心焦火燎地四处寻找，见山神到来，一时竟没反应过来。

山神扬起手中枝丫，令其化作点点荧光，没入四名孩童额间，不一会儿孩子们就悠悠转醒。两匹梅花鹿走上前去，跪伏下来，让赶来的父母把孩子们抱走。

一老妪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地走出，跪在鹿前，高声喊道:“山神大人显灵！”

村民们被老妪这一声提醒，想起了自己祖祖辈辈供奉的山神，陆陆续续跪下来叩首:“山神大人显灵！谢山神佑我族平安！”

差点以为自己的孩子被野兽叼走的妇人抱着孩子，面上流着泪跪拜，口中不断念着感谢之词:“谢山神护我儿归来！”

山神平静地接受这一切，目光落在最先认出自己的老妪身上，恍惚间耳边响起了当年稚嫩的童声。

“山神大人，山神大人，您又要回去么？不在庙里多留一会儿吗？”

她是山，几近亘古，饶是拥有移山倒海之能的仙神在她面前也不过万千生灵的一部分，人族短暂的一生于她更是白驹过隙。

山神指尖在哪吒颈间划过，银光一闪，一条红绳坠着翠叶山石，和乾坤圈一起挂在他脖子上。而后她把哪吒放在返回来的梅花鹿背上，鹿踏足前进。

“这是李府三公子。”她甫一开口，村民们就静下来倾听，“误闯我地，且派人护他回府罢。”

哪吒的凶名在陈塘关内谁人不知，连他们这些山民亦素有耳闻。不过他们都是听着山神传说长大，平时定居山脚极少有妖魔侵扰，如今又亲眼目睹山神神通，小霸王在她身边也安安静静的，心下对山神的敬仰深了几分，自然是应下了。

“喂！你就这么把小爷我丢下了？”哪吒抓着鹿角，扭过头去看，原地却已没了一人一鹿的身影。

梅花鹿把哪吒平平安安地带回李府，每每哪吒想下去时就它蹦跳颠簸，不让他再有动作。

李府因为小少爷不见了，一府上下正心急如焚地找着，生怕这段时间里他也惹出什么祸事，遇到了什么危险。

一同护哪吒回来的是村里一名猎户，平日里他时常带猎到的动物到城中交易，对这里比其他村民熟悉。

结界兽正坐在府门前唉声叹气，猎户初见他们的模样有些惊异，想起仙人留下两只兽帮忙看管哪吒的传言，就大胆向前:“两位，可否帮忙通报总兵大人，我奉山神大人的命令将三公子送来了。”

“诶诶诶！哪吒？！”正发愁自己失职失守的结界兽一骨碌爬起来，往梅花鹿背上一看，果真是这小霸王哪吒。

哪吒躺在梅花鹿背上，翘着脚，看了眼结界兽不屑地哼了一声。想关住小爷，做梦，他可是来去自如。

问讯赶回来的殷夫人激动地一把抱住哪吒。

“儿啊，你可又跑去哪了？可让娘担心死了。”

哪吒一撇嘴:“没去哪儿，就是去城外山里玩了玩。”又捉弄了几个小孩儿。

殷夫人轻拧一把他的耳朵，然后转身向猎户道谢:“多谢您将我儿送回，我儿顽皮，不知是否对你们造成了什么损失，若有，李府定悉数赔偿。”

猎户忙忙摆手:“没什么没什么，我奉了山神大人的命令罢了，三公子许是跑去山里迷了路，正巧遇到山神大人，她就将他和其他孩子们送了下来，还唤了头鹿，让我一块送三公子回来。”

“山神？”殷夫人微微一怔，不过很快又想起什么，差管家去取了些许银两，“还是谢您送我儿归来，区区心意，不足挂齿，还请您收下。”

“这怎使得！”

这猎户到底推脱不能，只好收下。

天色已晚，这时出城回山不太安全，殷夫人本想安排猎户在城中小住一晚再出城，猎户却拍了拍立在身边的梅花鹿道:“多谢夫人好意，我同这头鹿回去就好。不劳您挂心，山神会保佑我的。”

说完拜别，翻身上鹿。不一会儿就走远了。

哪吒抬手勾出山神送给他的链子，看了几眼又塞回乾坤圈下面，手臂垫在后脑勺，哼着调儿踏进李府大门。

结界兽手执法杖相碰，泛着淡蓝色的结界将整个李府牢牢覆盖，似一座孤独的牢笼。

李靖和太乙真人前往天界向元始天尊寻求破解天劫咒的办法，殷夫人既要除妖抚民，又要把持府内事务，分身乏术，无法时刻顾着哪吒。

哪吒后来又有几次偷溜出去，在山里上蹿下跳的，希望能把山神烦出来，不过连白鹿的影子都没见着一个，倒是知道了山脚下的这座村庄叫山神村，村里有座山神庙，村民世世代代供奉山神。

上回被哪吒捉弄的几个孩子被父母带来给他道歉，说自己不应该听人的风言风语看不起他。

哪吒第一次接受别人的道歉，怪不好意思的，手背在身后，脚在地上画着圈圈，说:“我也有不对，不应该那么捉弄你们的，对……对不起！”

哪吒天生神力，又不知控制，玩起来没个轻重。那几个孩子算是几十年来近距离接触山神的人了，自觉自己是见过世面的人了，哪吒的一身蛮力也被他们简单想作天赋异禀，误会解开后就心无芥蒂地一起玩儿了。

玩完一场捉迷藏后，几个孩子都累得躺在草地上休息，哪吒还精力充沛地在旁边蹦跳。

哪吒眼珠子一转，问:“你们信的那个山神，是怎么一回事？”

扎着羊角辫的最小的孩子喊出声:“山神大人她是保佑我们村子的大神仙！”

“对对对，我奶奶小的时候就是被山神大人从老虎妖怪嘴里救出来。”

亲眼目睹神迹的孩子们事后从家长那里知道了不少关于山神的事迹，你一言我一语地说了起来。山神是本来就存在的，山神村和山神庙都是后来才有的。这山神说来奇怪，又无情又慈悲。

说她无情，村民上山打猎被豺狼虎豹杀死，坠崖溺水这样的事她不会管，她只道教不野兽伤及孩子，教人不伤害带崽的母兽。

说她慈悲，陈塘关世代受妖魔侵扰，山神村附近却鲜有妖魔出没，不伤人性命不为非作歹的动物精怪在后山也能与人为邻。山神村可以说得上是年年风调雨顺，最差的年份也能收获可以糊口的粮食。

哪吒觉出来哪里不平常的，又问:“不都说神仙要保佑一方平安，她不救猎人，留着妖怪不杀，你们不害怕吗？”

羊角辫孩子没多想就道:“阿娘说了，山神大人那么做有她的道理，而且那些妖怪也不坏呀，有的还会帮我们呢。”

“是呀，上次我救的那只兔子精，还给我们家送了草药呢，奶奶生病正好用上了！”

小孩子们叽叽喳喳，哪吒见惯了陈塘关百姓对妖魔恨之入骨的态度，看他们如此也，颇感新奇。

“那你们觉得我……”你们会觉得我像妖怪吗？

话还没问出口就被打断。

“哎呀，阿爹吩咐我说这种事不能在村外人面前乱说的。”看起来比哪吒大一点的孩子一拍脑袋，“小公子，我们信你，你可别说出去呀。”

村里的孩子大多要帮忙做农活家务，能够疯玩的时间很少。哪吒溜出来的更多时间是在山里找山神。

“山神大人六十年才会现身一次，小公子您还是请回吧。”

这是老妪在哪吒最后一次来的时候说的话。

哪吒嘀嘀咕咕:“说什么看到的山都是你，小爷连根鹿毛都没看到。”

殷夫人发现哪吒跑出去的频率高了，但见他没惹出什么事，安分了一段时间，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。

不久后，李靖和太乙真人回来，没有求得天劫破解的方法。殷夫人希望能给哪吒快快乐乐的一段时光，李靖则说要让哪吒跟随太乙真人学习仙术，斩妖除魔，洗去关民心中的妖怪恶名。

山河社稷图里美景不胜收，每柄荷叶上都立着一方天地。修行虽苦，但也有能够歇息的时候。

太乙真人正靠在石头变化出来的石椅子上美滋滋地抿着酒，哪吒躺在树干上翘着脚一晃一晃的，看着头顶微微浮动的满天荷叶。

“诶，我说胖子。”哪吒突然想起来之前的事，“你知道山神吗？”

“你娃儿没大没小，什么胖子，要叫师父。”太乙真人一咂嘴，“山神嚯，我怎么会不晓得，这天下了多了去了，你嗦的是啷个？”

“就陈塘关边上那个，还能是哪个！”

“陈塘关啊……”太乙真人回想着，突然一哆嗦，“我滴乖乖，辣个山神，怎地你见过她了？”

“对啊，她还给了我这个。”

哪吒把藏在乾坤圈下的吊坠勾出来。不知道山神是施了什么法术，平日里只有他才注意得到这个吊坠，就连太乙真人也是现在他拿出来后才看到的。

太乙真人定睛一看，惊叹一声:“翠叶山灵石！徒儿好福气，那位竟然给了你这个！我嗦你小子怎滴灵气那么丰厚，原来是有这个宝贝在。”连魔丸的魔气都被隐隐盖住了。

“怎么，很厉害啊？”哪吒把吊坠拎到眼前，摇了摇，清翠的山石在斑驳的阳光中泛着柔和荧光。

“这可是我都找不到的宝贝，你好好收着，这对你的修行大有裨益。”

太乙真人一捻颚下短须，心下微微一松。如果那位有要出手的意愿的话，一年多后的天劫也许能再多几分回旋的余地。

可……那位可是连当年三界混战没不愿理会的石头心啊。与她同一时期的不是遁入虚空之门就是证道飞升，像她在人间断断续续地沉睡、不理世事的又有几个。